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牢内的烛光明明灭灭，偶尔连人的样子都看不太清，他的眸子却显得比何时都要明亮。
如果没有看过光，他本已习惯了黑暗。
如果没有认识她，他本已习惯了孤独。
但那天，这个人攥着他的手，帮他将手心的碎瓷一片片地拔了出来，轻声对他说：“殿下该好好爱惜自己。”
就像有人在他的世界里点满了光，扰得他心乱了，再也不想待在这黑暗里。
小初子不喜欢他杀人，他就不在她面前杀人；小初子不喜欢被逼迫，他就从来都没要求过她什么。
他想：强扭的瓜不甜，那等到熟了再摘呢？
宁九初别开头，一颗心好像被谁扼住了一般，忽然紧了一下，支支吾吾地低声道：“殿下，我们的赐婚你也知道是个闹剧，不必当真的，你……”
沈凤君做了个禁声的手势，似是不想听她说下去，轻声道：“以后日夜相对，那都是迟早的事，本宫不过是把结果提前了。”
他揉了揉宁九初的脑袋，说：“有没打算？”如果小初子没办法，他只能使用暴力了。
宁九初想了一下，垂下脑袋，说：“你帮我转交一封信吧。”
……
沈凤君走了，牢里又陷入安静，没到半个时辰又有人拿了棉被枕头进来，放下就走了。
这大红色的被子，一看就是沈凤君的杰作。
对面的狱友也不知道是谁，自从问了他的身份，他就没回过话。
又过了一会，一个狱卒打开牢门，拿着篮子走了进来。
宁九初本来是想吃饭的，住宿条件提升了，饭菜质量应该也有所好转吧？
然而，这人拿着食盒一直都没放下来，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，宁九初懵逼了。
“这位兄弟，食盒粘你手上了？”宁九初狐疑。
但是那人没动，还是静静地站着，看眼神不但有点熟悉，还有点儿……说不上来的嗔怪？
什么鬼？
“你想坐下来和我一起吃？”宁九初轻声试探，还伸手想拿过食盒，然而那人手一缩，躲开了。
好敏捷的身手！
所以其实这人是皇后派来的间谍，想馋死她？
饭盒里似乎有烧鸡的香气飘出来，宁九初咽了口唾沫，缩到墙角，说：“你不给就算了，总不能一直在我眼前晃？想吃就出去吃，一直站我面前是想炫耀吗？”
那人眼神更沉了，闷闷地道：“你怎么都认不出本王？”
本王？
一向喜欢在她面前自称本王的人，不就是……
宁九初惊讶地瞪大了眸子，才发觉这人的身材确实和沈云渊一样，只是俊朗的脸变成了路人甲的模样，但那幽深的凤眸总是没变的。
三殿下乔装打扮来看她了？还委屈自己穿了狱卒的衣服？
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奇怪的滋味，感觉还挺复杂的，有点儿开心却又有点莫名的失落，但很快她就恢复了笑脸，说：“刚刚在哄你玩儿，我怎么会认不出三殿下？”
三殿下什么的，一定要哄着。
她拿过沈云渊手上的食盒，打开来看才发觉是双份的，又诧异地看了他一眼，说：“三殿下要陪我一起吃？”
沈云渊耳根泛红，却似乎还有点生气，别开了头。
还说什么喜欢他，最后戴了个人皮面具就认不出来了。
宁九初瞧见他一直不愿坐到地上，也知道一向高贵的三殿下在嫌弃什么，想了想，脱了外套给他铺着，说：“三殿下，坐吧。”
沈云渊盯着她的举动，犹豫了好久，才低哼一声，坐到了衣服上。
他皱眉看着这里的环境，不爽。
这都什么破地牢？那么恶劣的地方，也是九儿能待的？
但是看九儿却似乎没感觉有什么不妥，拿起饭碗吃得正欢，还咬了一口鸡腿。
她一直都没问他为什么会忽然过来，又为什么没捞她出去。沈云渊踌躇很久，本来是不想说的，却不知怎么忍不住开口，“本王要是明着帮你，会引起皇上的注意，所以才一直没行动。”
宁九初点了点头。
理解。就是瑞景王韬光养晦多年，一举一动都得小心谨慎，万一皇帝知道他们很熟，再一联想，很多东西容易被挖掘出来。为了大局，确实离她越远越好。
沈云渊又说：“但本王通知了沈凤君，他也已经争取了时间，本王会让人暗中查探一番，找出皇后嫁祸你的蛛丝马迹，再告诉你。”
宁九初拿着筷子的手一顿，说：“我会自己解决，不用三殿下为难。”
她的声音很冷淡，明明表情依然是笑嘻嘻的，沈云渊却总觉得她是不高兴了。
心里别扭得很，就像有谁拿了块大石压住了他一般，总觉得喘不过气来。
这牢里太闷了，闷得他心里发慌。
沈云渊忽然就像不受控制般，攥着她的手腕，说：“你不许生本王的气，男子汉大丈夫就该以大局为重，本王冒着风险来看你，你该觉得高兴。”
宁九初看着他傲娇的样子，哭笑不得。
她咽下嘴里的鸡腿肉，淡淡地道：“三殿下哪里看出下官是生气了？我是收了月俸为三殿下做事的，自己惹来的麻烦就该自己解决。三殿下不能出面，让沈凤君一个最有资格为我说话的人去求情，我也可以理解。我都理解了，三殿下怎么还要责怪我呢？”
只不过能不能理解，和高不高兴是两码事。
他才没有把她当普通下属！沈凤君才不是最有资格给她求情的人！沈云渊脸色一沉，紧抿着薄唇，却说不出反驳的话。
九儿往常见了他会主动抱他的，现在牢里无人，她也不抱了，还学会了顶撞他。
宁九初不知道沈云渊闹的什么别扭，想不通了，就直接沉默吃饭。
三殿下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，反正这大猪蹄子她早就看透了。
瞧见沈云渊一直坐在那里不说话，宁九初还直接把他那份都吃了。
不然这猪蹄子还想人喂他呢？
沈云渊瞧着宁九初这态度，心里就像被堵住了一般，看着盒饭又不能抢回来，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怎么开口。
内心挣扎好久，他动了动嘴唇，哄道：“九儿，等凤耀的使臣来了，本王会找机会帮你退婚。到时候你没有这个束缚，也可以找时机光明正大跟在本王身边，辅助本王。”
她该会觉得高兴吧？沈云渊有点儿紧张地看着她。
然而，宁九初说：“三殿下既然下了赐婚的决定，就不该反悔，万一殿下在皇上跟前留下了不好的印象，这责任下官担当不起。”
沈云渊一滞，脸色倏然沉了下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