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房子里实在太安静了，洛塔在沙发上僵坐了许久，天已经擦黑，还是没什么胃口。她知道自己在等欧文回家，习惯性的。
一个人的消失对于这个世界却如同手指上小小的刀伤一般短暂。她只好用自己的方式纪念欧文——一边翻阅和欧文一起旅行的照片，一边回忆他们之间的情话傻话玩笑话。
最重要的是，欧文说过，寄居魄是有使命的，而且彼此不同。他们出生的地方，也就是将来交差的地方，叫做七塔，是一个只有亲自去过才知道有多美的地方。大部分寄居魄的使命只是简单的任务，比如欧文，他一次次把新发现的颜色带回去，奈洛神可以用它们装饰彩虹瀑布和白日星辰。
只有少数寄居魄的使命是找回七塔的永生石——一颗时空混乱后遗失的宝石，它是七塔里所有生命体得以永生的秘密。没有了它，寄居魄们只好放弃肉身，流浪在诸多时空的诸多生命体里，苟延残喘地等待。
想到这些，洛塔无法接受的不辞而别，正在被一份盼望所替代：至少欧文没有消失，他终究要回到七塔，或者再次出发，再或者找到永生石，然后在七塔按照原本的样子生活。
洛塔打开电脑，她要在自己没有老到记不住事之前，写下欧文讲过的经历，比任何故事都离奇的经历。
米勒坐在副驾驶座上，纳赛尔低落的情绪混在空调的风里，让米勒一阵阵凉意。他想说点什么让两个人都舒服。可是说什么呢？安慰的话太无力，振作的话太说教，讲笑话更傻，纳赛尔才是讲笑话的高手，过去是。
“晚饭你怎么安排？”米勒最后冒出一句最实际的话。
“去特蕾莎父母家吃饭。”纳赛尔说这话时正好右转弯，米勒看到他的侧脸终于不像刚刚那么垮了，“你想不想一起去？”
“下次吧，今天准备给米修做顿好吃的。”米勒只是不想打扰他们。虽然纳赛尔的父母不在这个城市，但是他每次去特蕾莎父母家并不是为自己寻求休息的地方，而是能替特蕾莎去使家还像个家。
“好吧，下次。你是不是该约一约奥若拉？”
纳赛尔不经意的那么一问，米勒条件反射似的说出一连串“我为什么要约奥若拉”“你觉得我可以再问点什么吗”“其实我是感觉她有秘密没说”……
“你有点紧张。”纳赛尔坏笑。
米勒发现自己暴露了。他经常想起奥若拉温和的声音和她的蝴蝶胸针，甚至在散步时盯着一个背影很像奥若拉的路人足足跟了5分钟没敢上前打招呼，直到过红绿灯口，他发现认错人的时候，居然发现自己刚刚心跳有点快。
男人不分享这些，但米勒就在刚刚已经告诉了纳赛尔一切。
纳赛尔都懂，只是说：“别想太多，约出来吃饭聊天，多个朋友没什么不好的。”
能成为朋友的人都是这样，有时候不必两肋插刀，明白了对方的心思再吞半句话，就够了。
米勒一开家门，米修像只灰兔一样跳到面前，耳朵扑棱扑棱，一截短短的尾巴根摇得停不下来。米勒蹲下使劲摸摸这只陪伴了自己5年的雪纳瑞，马上乐滋滋地去冰箱里取出鸡胸肉、胡萝卜和西兰花，给米修和自己做一顿经典的低脂餐。
饭后这两位好友互相牵着，照常出门遛弯。米勒被青草气息按摩得放松下来，深吸一口气，打通了给奥若拉的电话。
“喂？哪位？”奥若拉的电话那头隐约有音乐声。
“米勒，市警察局的。”米勒想压住呼吸声，没想到说出去的话就是标准的警官问候语。
“喔，我记得你。有什么事吗？”奥若拉有些戒备。
“别担心，我就是想和你再聊聊那件案子？”米勒赶紧调整了一下语气，好像有个声音在嘲笑自己。
“哈哈，当然可以，我现在就在山上的‘屋顶’酒吧呢。”其实是奥若拉完成了此次邀请，“呃……就我自己。”
米勒打了辆的士，穿过闹市，来到东面粟铃山。
这山丘被风化得峭壁耸立，但泥沙岩地质使得整座山有了点敦煌莫高窟的气质。山顶这家酒吧建造在一块形如蓝鲸的巨岩之上，当年设计师借砂成景，把酒吧很好地融合进了山体。进入酒吧的一瞬间，恍如进入了砂石打造的洞穴，宽敞又神秘。客人们散座于流线型家具的各个角落窃窃私语，宛如画中之人。
奥若拉独自坐在角落，挥着手臂向米勒示意。
米勒路过吧台点了一杯杜松子加冰。他知道这家酒吧的球冰一直坚持手凿，刻意留下犹如小勺剜过的许许多多凹陷，而最吸引人的是它的绿松石蓝。
“你常来吗？”米勒一看到奥若拉就从紧张变成了微微兴奋。
“没有吧，除非特别无聊。”奥若拉手里是一杯红宝石色的酒，“你们有进展吗？”
“没什么特别的。但我有一些想法。”聊想法比聊事实安全。
“说来听听。看看我们想得一样不一样。”奥若拉洗耳恭听的表情让米勒越发有表达欲。
“我认为没有犯罪嫌疑人，这还是一次时空重叠导致的不良事件。和以往的不同点仅仅在于没有出现肉眼可见的时空现象，可是，假如这次侵袭我们的是某种能量呢？”
“你这么猜测有什么依据吗？”
“病理报告给了我这个灵感。另外，‘边界’也在三位死者死亡的同时接收过时空叠加的数据。”
“三位死者？”奥若拉意识到她可能不再是为费奇一个人保守秘密了。
米勒想要把奥若拉拉进自己的阵营，不交底就是没诚意：“对。而且，如果我的猜测是对的，我担心还会有更多受害者。”
奥若拉也担心，可自己即使坦白了费奇的身份，还是解决不了很多问题，比如有没有其它寄居魄、是否只有寄居魄是受害者、他们受害的原因是不是因为时空叠加等等等等。
“如果是时空叠加，‘边界’为什么没拦住呢？”奥若拉想试试让米勒不光盯着她。
米勒熟练地回答“因为延时的缘故”“这是边界的缺陷”“最近总是拦不住”……
“那是不是应该升级系统了。”奥若拉还是指望着“边界”。
“萨利说那个拦截到的数据不像从前的那些可以大致度量，系统只提示‘无限’。这也是为什么我推测是某种能量而不是时空。”
“那，三位死者有没有什么共同点？”
“这，其实是我今天约你的目的之一。你介意我拿另外两位死者的照片给你看看吗？兴许和费奇先生有什么关联。”米勒当然有备而来，虽然在今晚这样的情形下拿出照片来认人很是煞风景。
奥若拉一看照片，瞪大了眼说：“他们是我们工作室的客户！朵拉时不时就过来逛逛，买走了好几件作品呢。欧文倒是不买珠宝，但他为费奇先生挑到几幅好画作挂在工作室里。”
奥若拉几乎可以肯定他们都是寄居魄。应该告诉米勒吗？好让他通知更多的寄居魄注意安全？升级“边界”保护寄居魄？不，这些想法太一厢情愿了。她之前保守秘密的顾虑，现在依旧存在。可如果米勒不知道这个秘密，恐怕就朝着凶杀案去查了。
米勒可没那么犹疑。他并没有马上联想到什么团伙犯罪、什么灭口仇杀、什么谋财害命。他只是在观察奥若拉的表现。
反倒是奥若拉的犹疑让米勒认定她一定知道些什么。
“他们不仅仅是客户那么简单吧。”奥若拉还没有老练城府到无懈可击的地步，米勒很满意，接着看了看手机短信，故意给彼此一点周旋的时间。
纳赛尔的短信赫然写道：“最新发现：三个人同在一家孤儿院长大。”
就在米勒看短信的当口，奥若拉小声问了一句“你怎么看外星生物”，可惜米勒没听清。
“你刚刚说什么？”米勒还没放下手机。
奥若拉轻咳了两声，问：“你刚刚说你今天约我的目的之一是认人，那……之二呢？”
“陪你喝杯酒。”米勒停顿了两秒才说出来，二人都低头笑了。